主笔/本刊新媒体记者 辛国奇
编辑/本刊总编 杨光
当99%的人都反对时,她依然有魄力,坚持做着“很傻很执着”的决定。她缔造出黑土地上的零售商业王国后,却突然放弃百亿营收的诱惑,“退隐”商海十年,只为一场有机农业梦。
她喜好哲学,研读周易。65岁的她,有着比男性还宽广的格局与胸怀,用了整整10年时间心无旁骛地构建着“从田间到餐桌”的大健康产业链。中粮还没玩透的概念,她何以成功践行?
有谁相信,一个激进超前的产业梦想,竟发端于一段悲情温馨的母爱人生?有谁理解,一次看似不务正业的跨界转型,除了执着与耐心,其实饱含着长远的战略考量,以及现实的产业基础?
现在不挣钱的投入,谁又敢小觑其20年后的空间有多大?
“你给我算算一亩地是多少平方米?”
这句有点像中学课堂语境的发问,发生在冰城哈尔滨最知名的百货商场办公室内。10年前的一个元旦,哈尔滨中央红集团董事长栾芳问了手下孙震龙这么一句话。一切,只因她“突然”想跨界做有机农业。从这句话开始,栾芳改变了中央红集团的商业轨迹,更翻新了包括孙震龙在内几千名员工的职业生涯,而且她对未来的改变还远不止这些。
“务农?你疯了吗?”
古今中外,质疑是所有变革与创新的影子。栾芳自不例外。
不只在于连一亩地都没搞清有多大就敢做农业,而是谁都知道农业是靠天吃饭,收益率很低,回报期很长。“公司内外99%的人都反对”,与众多推进变革的企业家一样,栾芳面对的是冷嘲热讽。有同行好言相劝:“经商要研究生意做买卖。种地养猪当农民,太不务正业了吧。”金融业的朋友则提醒风险:“农业投资可不比商业投资,风险大、见效慢,一定要慎重。”公司高管们更说:“我们哪有人才去做农业?这不是异想天开吗?”甚至坊间有传言说,政府干部出身的栾芳在作秀,这是要回仕途升官去了。
连农业专家也给她泼冷水。他直言,中国做有机生态农业根本就不可能,因为国内的天气、水质、土壤就决定了。况且一个商人怎么可能去做不赚钱的事?“他认为我的想法在商业逻辑上就不成立。”栾芳回忆说。当时她很激动,不顾旁边有很多人,当场站着和那位专家吵了起来。
多数人都认为这个决策“太愚蠢”了。各种嘈杂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栾芳却依然“淡定”。因为外人看起来“很傻”的决定,她作过不止一次了。
“傻子商人”的信誉信仰
1992年,已过不惑的栾芳时任哈尔滨道里区商委副主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完全可以在体制内继续安稳下去。栾芳却觉得,哈尔滨最好的商业资源是中央大街,但那里没有一家像样的商场。如果能在中央大街上建设一座现代化的商场,将会带动整个区域的商业繁荣。
于是,栾芳主动领命,带领5名同事参与改造中央大街上一家小百货商店――回想当初,她也没想到,会成为今天我们所说的“92派”。
接手时,这家百货商店没有一分可用的国有资本,政府也不拨款,一个懂百货经营的人也没有。而且中央商城开业时也没有赶上好时候,当时中国即将告别短缺经济时代,百货业已风光不再。此外,假冒伪劣产品极为猖獗。中央商城一开始便面临逆境。
栾芳觉得当时中国商业的观念、模式都很落后。翻了一米多高的海外相关书籍后,她得出结论,全球商业最大的共同点是“讲信誉”。所以她要让中央商城打起“信誉招牌”。
别人讲信誉可能只是喊喊口号,但栾芳对员工说,这是必须捍卫的生命线。并据此制定了各个环节上的执行措施,以至于外人觉得他们“很傻”。
比如,中央商城承诺:不满意就可以退货。同时,只要被调换回来的商品,都一律要降价销售。仅此一项,一年几百万的利润就飞了。这项举措当时在哈尔滨商界轰动很大,很多人说栾芳是“傻子商人”。
更有甚者,有客户盯上了这项规定的漏洞,专门来中央商城“买”价值数万的裘皮大衣,目的是参加婚礼“显摆”,用完之后马上回来原价退货。商场总经理的答复是:“要卖,但注意不能弄脏了。”
还有一位女顾客买了裙子后非说上面有窟窿,不退就不走。当值经理一看就知道这是顾客熨烫出来的。最终,“一条裙子也不算贵,干脆就给退了,但这也不能再销售啊,接待经理就花钱买了给自己媳妇穿了。”
这位当时明摆着吃了亏的经理周广范,目前已是中央红集团副总裁。但另一位拒绝退货的经理没有这么幸运,被直接下岗。栾芳在一篇《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的内刊文章上记录了这么一个挥泪斩马谡般的故事。“我告诉大家:为了中央商城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立足!为了刚刚开业,还很弱小的中央商城能够生存下去!为了打出中央商城――信誉之城这张牌!”
为了信誉,中央商城虽每年付出了百万元级的代价,但“中央商城的貂皮大衣免费穿”、“裙子熨坏了中央商城都给退”的故事和口碑在哈尔滨流传开来。看似很傻的举措,却赢得了人心,最终给中央商城带来了大量的客流和财源。无理由退换货,在今天虽然仍不普遍,但却不再新奇。20多年前,这绝对是一个前瞻而大胆的商业远见。真正的远见,其实就是那些当时引起非议,而后来却成为常识的东西。
“中央商城能够活下来,就是因为,有点傻的执着,就是因为坚持了信誉就是生命、信誉高于一切的理念和原则。”栾芳如此总结。
可以说,栾芳在反对声越多的时候,越有魄力。这在中央商城信息化改造方面也可窥一斑。开业之前,栾芳便广纳当时还很紧缺的信息化人才,同样在一片质疑声中,改“售价大金额核算”为“单品进价核算”,这项创新在全国很有名,率先改变了中国商业企业长达几十年不变的落后方法。栾芳身上显然有一种“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基因。
有责任,才有痛点,才有先机
从1994年开业到2005年,中央商城发展得顺风顺水,栾芳参照国际先进商业企业的管理模式,不断提升企业竞争力。中央商城1994年开业时营业额为两亿元,到2003年营业额已突破10亿元,成为全国商业百强企业。哈尔滨中央大街也日益繁华起来。到2005年,中央红集团除了百货店,还延展出了6家中央红超市、146家小月亮便利店,使得中央红的触角从喧闹的中央大街延伸到了温馨的居民社区。栾芳麾下的零售军团架构日趋完整。
但就在这个当口,栾芳为什么非要“好好的钱不赚”,突然急转弯般地做起农业呢?
2005年的中国,假货虽有收敛,但食品安全事件频发,“毒奶粉”、“瘦肉精”、“染色馒头”等事件让全国惶惶不安却又无可奈何。人们开始调侃:国人的免疫力是最强的,在国外感冒了吃包国内的方便面就好了。
这一背景下,不断有人会对栾芳略带质问地“好奇”:“你们是做百货和超市的,你们自己每天都吃什么啊?你们在哪里买吃的啊?”而在2004年,更有一位朋友想托栾芳帮忙购买“没上除草剂的五常大米”,做商业的栾芳撒出人马后,结果竟是茫然和痛心。
这时,有人无意间提醒了栾芳:东北是中国最好的地方,黑龙江又是东北最好的地方,土地肥沃、天气寒冷,最不易流行虫灾、传染病和瘟疫,最适合种好粮、养好猪。
机缘巧合,栾芳和国外一位专家交流。他讲述了化学农业的历史:一次大战之后欧洲的土地都烧焦了,可是庄稼却长了起来,而且反而长得更好。后来人们醒悟,过去用于战争的化工产品开始用于农药。庄稼长得又大又高,但微量元素都没有了,土地变成了化学实验室。
这让栾芳相当震惊。为了对消费者负责,她想去寻找真正没有被污染的健康食品,可是太难做到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栾芳决定自己干:到农村开拓,向上游深挖。中央红要用新的商业模式去开辟新的市场,要用自身的努力去修补不完善的食品产业链条,打造健康、完整的农产品(000061,股吧)供应链。
就在外界对栾芳的雄心壮志进行全方位的质疑时,有一个声音与“孤独”的栾芳强烈地共振起来。这个声音非同寻常,来自时任国务院总理温家宝。2005年11月26日,温总理到访哈尔滨。在接待间隙,栾芳请教道:“温总理,像我们这样的企业,今后做什么符合黑龙江发展的趋势?”温总理脱口而出:“做现代农业啊。你们做商品流通的大企业,要带头做好农业。”这无疑坚定了栾芳坚持做有机生态农业的信心。
但信息、信心,都不等于初心。栾芳动念做健康产业,其实还另有故事。
不只是执着20年的母爱
栾芳或许终其一生,心中都会有一个身影,一个情结。1977年,她的长子出生。但是,却被诊断为“小脑共济失调”而缺失行动能力,也就是脑瘫。于是,栾芳每天傍晚都要先回家喂儿子吃饭,然后再回去加班。栾芳倒很乐观:“我从来没有把儿子当成负担。反而因为我一方面担那么大责任,家里又要照顾儿子,大家对我都很理解、很支持。”是的,因为儿子,连所有商人身不由己的应酬,栾芳都一概规避了。
起初,医生断定栾芳的儿子“很难活过五年”。但栾芳的执着基因那时就开始启动了,决心完成一个母亲最朴素的愿景:一定要让儿子“活过一个五年”。她坚持每天亲自喂儿子,自己先嚼碎,然后一口口喂。就这样,栾芳居然让儿子走过了人生第四个“五年”!儿子虽无法行动,却长成了一米八的大个子;虽无法说话,理解力却很强,会摇头,也会笑,会用他的眼神向栾芳表达他内心丰富的喜怒哀乐。因为当时忙着建商城,栾芳经常不能按时下班,家里人戏称她“中央商城”。当大家一喊“‘中央商城’回来了!”儿子就乐哈哈。但是,进入新世纪(002280,股吧)的2001年,在生命的第五个“五年”里,已经超越了奇迹的儿子,终因器官衰竭离开了自己的母亲。
直到现在,面对《中外管理》,栾芳仍然清晰地记得他偶尔含羞与灵动的眼神,讲起来满是欣赏和怜爱。回忆儿子十多年前病逝情形之激动仍恍如昨日,其间没有一丝一毫对儿子生病的嫌弃,也没有一丝一毫对自身命运的抱怨。也许,这就是强者的深爱。
但是栾芳始终想不通: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儿子,会患上那么严重的病?!她遍访名医,就是找不到儿子的病因。因此机缘,栾芳后来对中医,进而对中国传统哲学产生了浓厚兴趣,专门在北大深造哲学。
同时,回忆着儿子莫名的病体与常年的无助,栾芳也意识到:我们的未来,就是我们的孩子!而孩子的健康,就是未来的一切!我们做企业的,该做些什么,能让我们的孩子们吃而健康?食而聪慧?这,显然已远远不再局限于一个母亲的心痛与心结。
当初心,与信息、信心相碰撞,化学反应便在一名女企业家心中腾云而起。
嗅出有潜质基因的人才班子
于是,才有了本文开始的对话。虽然质量初级,但是分量厚重。因为,能将梦想与现实、情怀与利益连接起来的,正是企业家。
被提问者孙震龙,之前是中央红超市的副总,哈尔滨工业大学毕业的经济学硕士。栾芳找他,是因为她知道孙震龙的父亲在农村曾经是养猪能手,弟弟也在从事这个行业。而这对毫无农业经验的栾芳来说,至关重要。
与此类似,同是中央红超市系统前高管的李秀成,也被栾芳找到谈话。因为李秀成一直负责超市产业链,所以对消费者需求可谓最了解。另外,李秀成的父亲是当地非常有名的园艺师,他有这方面的“基因”。找对人,是一切创新得以落实的起点。而领头人,则能敏锐嗅到并充分使用专才或有专才潜质的人,然后将他们组成队伍。
孙震龙对《中外管理》坦言:刚开始,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他挺支持董事长的想法,但作为中央红的一名员工来说,他却不希望公司轻易涉猎农业。“毕竟是跨行业,做农业生产跟做商业销售完全是不同的管理模式和思维。”孙震龙打比方说,“农业是一分一分地捡钱,商业是一把一把地赚钱。”
从接触供应商变为面对农民,李秀成对于自己职业生涯被“打断”,刚开始也不适应。但随着李秀成和孙震龙“慢热”起来,他们逐渐开始理解栾芳的决定。“食品质量危机逐步出现之后,董事长觉得食品行业有‘危’但也有’机’,机会来了市场自然有需求,所以逐渐开始往上游做。”李秀成说,这么做就有了独有产品,在零售端也可以打差异化竞争。
孙震龙已然读懂了栾芳的战略判断,先要把资源拿到手,然后利用资源逐步做大。“商机转瞬即逝。中国土地资源将会变得越来越稀缺,等人才储备、管理模式、资本都准备好了,再去做的时候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在转型与创新中,没有比攻坚团队能迅速与老板形成战略共振,更令人欣慰的了。
将现代和传统都做到极致
孙震龙现在的职务,是中央红新农业公司副总经理,他还有一个头衔:“科技养猪培训学院”院长。
“临危受命”后,孙震龙就脱下了西装,一头钻进了猪舍,从最基础的学起。为了掌握养殖技术,孙震龙购买了相关书籍并夜以继日地上网查资料,为了熟悉生猪的生活习性和规律,刚开始他几乎天天守在猪舍里观察,再做出详细的记录,为了解猪在不同发育阶段的饲养和管理办法,他遍访专家学者。
经过近10年的摸索和钻研,现在的孙震龙俨然已成为养猪行家,谈起养猪如数家珍,从猪种的培育到饲料的配比,他都信手拈来,研究出了一整套生猪养殖管理体系。
中央红养猪,继续延续了栾芳改造“核算方法”的大手笔,要做就做成最好的。他们聘请了国内知名的生物学专家,参考欧盟国际标准,制定了“中央红种植养殖质量标准体系”,并根据黑龙江的自然环境和条件优势,研发出粮食猪、营养猪、有机猪三种不同的独家饲料营养配方和饮水配方。
“目前中央红在农业领域投入两个多亿,至少40%投在养猪这块,投入非常大。”孙震龙说。为了让猪喝上干净健康的水,中央红不惜投入重金,花了近200万建设纯净水处理系统。
栾芳还要求对养猪进行全信息化监控。仅此一项又投入4000多万。“小猪几点放风,什么时候进食、吃奶都研究好了,那个猪槽都是带芯片的,吃食时类似于‘刷卡’,想使劲吃饱也不行,数量到了就该关门了,可有意思了。”栾芳饶有兴致地说。
就为养个猪,至于吗?在孙震龙眼里,栾芳想做一件事,就要坚定不移走一条跟别人不一样的路。“董事长总是这样,走一步看一看,存在的风险是不是企业所能承受的,所能控制的。如果可以,她就要去做一次新的突破。”
中央红做的显然不是简单的传统农业。在中央红新农业公司的生猪养殖基地可以看到,由种猪繁育场、育肥猪场、生猪运动场、饲料加工厂、有机肥料厂、中草药种植基地、有机蔬菜种植大棚等分区构成的一条完整的生态养殖产业链,他们还利用信息技术建立了“生猪产业链可追溯系统”,对整个产业链进行全程监督。
“绝不给猪打抗生素,怎么防疫呢?中草药配制,就像咱们吃板蓝根预防感冒一样。”栾芳说。他们甚至先后创新研发了“中央红生猪科学饲养系统”、“中央红生猪福利系统”、“中央红生物粪肥回田系统”,建立了循环型的新农业基地。
何谓福利系统?“我们做的许多事,别人绝对不会做。”孙震龙笑言,他们给每个猪舍都配备了一个运动场,小猪每天踢足球,每头猪的平均运动空间都扩大为10-15平方米。“通过晒太阳猪能更好地吸收钙,运动还能增强猪的骨骼强度和韧性,以此来提高防病能力。”
同时,中央红还投资了生产线和排酸间,最终形成了自养殖、自屠宰加工、自物流配送、自产自销一条龙服务的新产业模式。
栾芳不只是执着,而且喜欢把事情做到极致。在种植水稻方面,中央红专门雇用了朝鲜族农民,因为朝鲜族农民种水稻经验最丰富。为了不使用除草剂,他们坚持人工除草,为此付出了高昂的工资。为了保证水稻质量与众不同,他们还严格按照节气来进行种植、收割、脱米,并采用原始的方法,天然大雪藏稻,低温环境加工储存。
更极致的是,中央红的每块种植基地都有“防火墙”。这是防止周围地块撒的农药被风吹进来。用一人多高的“蒿子”一圈一圈地形成挡风墙,竟然有10层之多。
这些做法,都是栾芳与国外专家交流出来的。一位德国专家对她说,中国现在搞的“化学农业”,德国已经不做了,他们目前的有机生态农业就是古代中国传统的农耕做法。
一位德国农场主则给栾芳展示了充满哲学思维的种植园,他们依靠“生物防虫”。比如一垄圆白菜旁边种一垄其他的菜,这种菜所生的虫子正好会吃圆白菜上的寄生虫,他们是天敌。而这都是4200年前中国农耕文明的智慧。栾芳被震撼到了:“去欧洲学习生态农业,原来他们在用中国的传统精华,我们却早就不知道这样的自然耕种方法了。”
所以栾芳下一步的想法是:不管赚不赚钱,根据黑龙江的季节、环境,研究出这个地区的农耕法、农牧法、农时法,把流程、标准、规范都整理出来,形成现代版的“农法”,给整个中国树立一个样板。
与此同时,中央红进一步从有机农产品生产向绿色食品加工延展。而为了承载这一独特的使命,栾芳在原有商业根基的“中央商城”之外,在2007年单独创立了一个直观、生动而又音译自英语“健康”的产业链品牌:“哈尔信”,囊括了从农产品、食品到渠道终端的整个产业链条。
最无诗意的事,就是面对农民
事实上,资本对于农业的觊觎,近乎疯狂。农业已然进入了掘金时代,各方诸侯都在盯着这块巨大的蛋糕。但做成者甚少,网易丁磊养猪,到现在还不知道猪在哪里,恒大进军现代农业也收效甚微。不知有多少资本白白烧在了东三省的黑土地上――为何中央红却能做成?
原因之一是,与多数人为了做农业而做农业不同,中央红的“哈尔信”是真正的客户导向。有不少“失败者”向栾芳取经,栾芳一语点破:“先要有渠道、有需求者才行,你到底给谁建的农场?中央红做了20多年的商业,有固定的客户群,他们需要什么我就生产什么。”
了解需求端的客户是栾芳的优势,但面对产业链另一端的农民,可没那么田园诗意。
有朋友问栾芳:“黑龙江的农民怎么那么不好处啊?我们投资了很多钱,却看不见成效。”栾芳说:“你们没有读懂黑龙江的农民,黑龙江的农民兄弟认老乡。”因为,栾芳也是“过来人”。
刚开始,栾芳的团队去五常和农民谈稻米合作,也是屡屡碰壁。因为当地农民不愿承担风险,也担不起风险,认为搞合作就是出卖自己的利益。好不容易谈下来,到丰收时,有些农民竟然又会把好米抢着收到自己家里去。有的甚至会“坐地起价”,收购变成了“拍卖”,即便有签好的合同也不行。所以在5年前,每到秋收时节,要想在办公室找到中央红的经理们,总是很困难的。因为,全下农村瞪大眼睛“安保”去了,以免无污染的好米被“掉包”。“那简直是‘秋收保卫战’!”栾芳笑着回忆道。
因为,“违约对农民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栾芳心知肚明。所以契约精神依然太奢侈时,她要靠地头儿的感情去化解猜疑,建立信任。进而才是对农民进行专业培训,彻底洗脑。
黑龙江的农民为什么敢于相信中央红?因为在哈尔滨到处都能看到中央红的卖场和门店,用农民的话说就是“看得见,摸得着”。“这是中央红的本土优势,我们有条件用好这样的优势。”栾芳说。
不是“全产业链”,而胜似之
中央红的商业口碑确实对发展农业起到了促进作用,而栾芳的想法正是“以商兴农”。孙震龙对此的理解是,依托自身优势进行有效转化,用商业把农业带起来。
但农业毕竟是一个投资回报周期很长的行业,需要耐得住寂寞和诱惑,甚至是痛苦。目前中央红在农业上投入了2亿元,全部来自于商业上的利润。在2005年营收十几个亿时,栾芳就在保证员工工资、奖金、分红的情况下,循序渐进地投入农业板块。
有人提醒栾芳,如果不做农业,商业可能会做的更好更大。“这是事实,毕竟农业占用了资金。”栾芳说,“同等规模的同行做到上百亿销售了,我们现在才30亿,差10倍的速度。为何会这样?这就是价值观的不同。”
栾芳曾是中国连锁协会的成员,因为别人不理解她做什么,后来她干脆退了出来。栾芳称之为“退隐商海”――“这十年,我就为一个农业梦。”
经过栾芳长达10年的隐忍和努力,现在的中央红,已由单一的传统商品流通企业,成功转型为以流通产业与农牧产业协同发展的农商结合、以商带农的新型商业企业,形成了以新农业种植、养殖为基础,以农产品深加工、超市销售、餐饮业销售、电子商务网上销售、宅配送到户五大环节为延伸发展的多元化、立体化商业模式。
目前,中央红已拥有三大系列产品:粮食、畜牧、山产品。共有九类种植养殖基地。
这个完整产业链的表现形式,将是城市社区健康生活供应链。其中,10家中央红超市、300家小月亮便利店、7家哈尔信自有品牌食品专卖超市等实体店构成了其超市销售网络,同时也有力支撑了宅配网络。
栾芳的设计是,未来哈尔滨要有3000家社区小月亮便利店,具备配送货的功能,解决电子商务落地问题。目前,中央红已经成立了完全独立核算的中央红沃沃购电子商务,采用O2O模式,其物流配送完全自建,2015年销售额4000万,栾芳明年定的目标是1个亿。
中央红旗下的哈尔信精品超市有1万会员,目前仅局限在北京、哈尔滨。按照栾芳的设想,该数字要达到100万,按照平均每位会员1万元的消费额,销售总额将是100亿!中央红目前总共积累了4万多会员样本,经常搞生态体验活动,同时也会从需求端对销售数据进行收集、整理,从而反馈、指导生产端。
对于这个宏大的供应链条,栾芳称之为“大健康产业链”。她认为不同于中粮宁高宁提出的“全产业链”,中央红产业链是一条龙、一体化,环环相扣,能看出流程的走向。
源于情怀的哲学,基于哲学的商业
可以发现,栾芳将做商业的管理理念灵活地用在了农业领域,某些做法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比如在培育人才方面,1994年,栾芳就提出了“像办学校一样办企业,培养未来商业精英”的理念,先后成立了企业发展研究院、经营管理学院。企业发展研究院的定位是高管团队研究企业战略,经营管理学院则是研究管理技能。
而背后,则都是哲学。
栾芳一直喜欢哲学,所以她视为“后半生事业”的创业学院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中央红周易创业经营管理大学”,其初衷是要将中国的传统文化和哲学思想应用于现代企业管理实践中。“创业者要讲统和,既要懂战略也要懂技术,西方的管理科学和东方的管理哲学要结合到一起。”
她对于哲学的喜好,甚至超越了企业管理,或者说她就是在用哲学打造一个宗教般的企业文化,“从而管到员工的灵魂”。在接受《中外管理》采访时,师从著名哲学家冯友兰弟子余敦康教授的栾芳,提及“哲学”49次,提及“周易”16次。每遇到困惑时,栾芳都会进修闭关。在决定转型做农业之前,她就曾经闭关11天,出关后便一往无前。
在中央红,栾芳经常给中高层讲述传统文化中儒家、道家、法家以及佛学所倡导的诚信之道,从《春秋繁露》中的“信重于地,礼尊于身”到《论语》中的“德不孤,必有邻”,她想用这种方法论的东西,打造出独特的东方管理模式。
中央红所有的高管,都要学习“三经”――《道德经》、《易经》、《黄帝内经》,同时还要学中医理论。因为栾芳想打造出来的是中国传统文化应用哲学的农场,把阴阳五行、天人合一落到实处。“比如说,春生、夏长、秋收、冬藏,24节气、72候,都跟农作物的种植、收割有关系。”
周易的整体性思维对于栾芳设计一条龙产业链显然会有帮助,她甚至认为周易也能用来解释互联网思维。“互联网就是个联系哲学,世界的万事万物都是联系的,只有曲线、只有多形,所以一切都在变化之中。一切的模式、经验都是过时的,你必须做现在没有的,那才是创新。”
某种程度上,东方企业做到一定极致,将是一个充满哲学味道的组织。比如松下幸之助,比如稻盛和夫,他们都认为,一个高效率的企业组织,或多或少都带有宗教情怀。在辽阔的黑土地上,栾芳领导下的中央红也应验了这一规律。
十几年前,栾芳曾在名为《献给中央红集团的所有管理者》的一篇文章中写道:“淡泊名利,做大事业”。
此时,中央红还没有转型做农业。不过我们事后可以发现,栾芳不论做商业还是做农业,都是按照“大事业”来做的。这样的格局与胸怀,一些男性企业家估计也难以企及。
《中外管理》反观中央红的发展脉络,在假冒伪劣产品泛滥的1990年代,栾芳用有点傻的诚信之举,树立了良好口碑并形成特有的商业竞争力,某种程度上和其他有良知的企业一同化解了这个社会难题。而在2005年,正是食品安全危机最为黑暗的时候,栾芳又带领以诚信起家的中央红,用培育土地、涵养水源等最笨的办法,打造“从田间到餐桌”的大健康产业链,再次以救赎的方式向大众树立起食品安全的新样本。这需要的不仅仅是过人的胆识,更需要悲天悯人的广阔情怀。所以,中央红的成长轨迹,何其曲折、艰难,但又何其简单明了,深深打上了栾芳充满良知的价值观和周易哲学天人合一理念的烙印。
“德正业兴”,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企业家的格局与眼光、品格和情怀,决定了企业未来之路是否宽广。这是栾芳给我们最大的启示。
来源:中外管理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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